2008年7月31日

感覺對了‧但力度不足

——淺談《貓城記》

如果筆者就導演如何透過改編劇目《貓城記》諷刺澳門社會狀況這一點上大造文章,這似乎太陳腔濫調了吧!原因是略有一點意識的觀眾也不難發覺,原著老舍小說《貓城記》透過對“貓城”的描述,深刻地諷刺的晩清民初的中國社會;而這一點恰好與澳門現今的狀況又能對號入座,甚至連故事中的象徵性的物件如“迷葉”及“外國人”等,又可以詮釋為澳門的“錢”與“博彩外資”,較易令觀眾產生共鳴。這歸因於偉大文學作品本身的穿透力強之外,編劇(潘惠森)及導演(許國權)的精雕細琢也功不可沒。

導演選取《貓城記》這個劇本在當下的澳門上演,似乎是最適合不過了!劇情的描述與社會現實互相輝映,另外導演加入令觀眾會心微笑的元素,如劇中一句話“外國人就是與別不同!”引領觀眾投入於這個澳門版的《貓城記》中,“貓國”也就成為了澳門社會的縮影。然而就筆者欣賞的未完整版本來來,導演對此戲的定位暫時仍不太清晰,以及在處理上略欠力度,為以見得﹖我們從老舍作品《貓城記》著手分析便略知一二。過往不少學者就討論《貓》是“烏托邦諷刺作品”還是“反面烏托邦作品”上各執一詞,這兩類作品的分別在於烏托邦諷刺作品以滑稽嘲諷的仿擬(burlesque)手法,揭露人們習以為常,卻荒謬不合理的世態;反面烏托邦作品則透過誇張的描寫,以預言未來的方式,對人類企圖創造烏托邦世界的理想提出警示。[1]

就《貓》的“貓國覆亡”的結局看來,當中確實具有悲觀意味,部份學者認為這是老舍反對改革,為中國未來作出預測,加上作品中的滑稽嘲諷文風不太突出,故歸類為“反面烏托邦作品”;而部份學者則認為《貓》主題仍是利用空間的錯置,表達對當時社會現象的批判嘲諷,而非以呈現未來方式,提出反對改革的意見,所以歸類為“烏托邦諷刺作品”。無論作者原先創作的意圖是如何,本文不在意深入討論,反而將文學作品放在舞台上呈現,導演卻可以選擇表達的手法及形式,這正正就是體現出導演對作品的定位。在處理“貓國”滅亡一幕中,導演的詮釋可能會帶出不同等啟示。究竟導演是希望反映對社會整體腐敗現象的排斥,還是其滅亡象徵著社會不滿的化解,以及期待新社會的誕生﹖若導演能更清晰地反映對“貓國”命運的態度的話,就能令演出更具立體感,也能窺探了導演對澳門未來的看法。

《貓城記》被譽為是世界三大諷刺名著之一,西方的諷刺通常與喜劇有關,將一些被認為是荒謬的東西合理化,並作模仿嘲弄,令人發笑,這就能達到諷刺的目的。整齣劇目中,導演在處理強烈諷刺味道的片段手法純熟,以輕鬆的形式交代劇情,更加入了歌唱元素,在美妙的歌聲中更顯得格外諷刺,令筆者印象深刻的片段有“公使太太描述小妾是確認元配夫人地位的象徵”、“貓人能在入學的第一天就能得到大學的畢業證書”及“老師轉行做國際產品銷售員”等,這些片段是諷刺當時社會中的女性地位、教育制度及經濟發展等,輕鬆的表達中卻帶著沉重的批判意味。

此外,貓國的未來領導人的命運更是全劇的諷刺重點。“牠”希望過著一些自主的生活,毅然打破傳統婚姻制度,希望脫離父母及社會的枷鎖,然而“牠”逃不了悲慘命運的作弄,最後自掘墳墓,這一個片段充分表達了個人對命運的無力及整體社會的無奈。可是,在是次《貓城記》中,導演在處理這些無奈的感覺時似乎欠缺力度,這與演員的個人經驗、感受及情感拿捏技巧有關,對於夢劇社中的青春演員來說,拿準這些大悲大喜的感受確實不容易,不能過度扮演,否則讓觀眾覺得太假;但又不能過份的平淡,這樣又不能令動容觀眾。因此,這對演員來說是一次很好的鍛鍊機會,只有發自內心感悟,才能動之以情。

情感的抒發的力度的大小,與演員的投射技巧及能量有密切的關係。大大的舞台上,演員的投射力量就是吸引觀眾的目光的主要因素。有時候,可能並不是演員的情感不足,而是其投射給觀眾的力度不足而已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就需以舞台佈景、音效及道具上的扶助,這方面導演的處理非常見效。總括而言,導演選對了《貓城記》這個劇本來磨練年輕演員,若能加強鍛鍊情感表達的力度及能量,效果會更佳,也更能為觀眾帶來反思。

[1]楊小定,〈論烏托邦旅程〉《從影響研究到中國文學》,陳鵬翔、張靜二編(台北:書林書局,1992)。

原刊於澳門日報‧文化演藝版‧2008/07/3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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